Take me home, Itachi.

【冥府之路】(上)-鼬佐/止鼬

时间线:鼬死后魂魄裂成两半,佐助冒死下地府寻魂索因

CP:双魂鼬x佐,魂水x魂鼬(内含生子设定,触雷慎入)

 

 

阳魂入冥界和阴魂一样,先要过这忘川河,再过一道鬼门关。

 

木舟穿过这上通碧落下至黄泉的瀑布,就像穿过一道地狱之门。等睁开眼,身上竟然丝毫未被沾湿,哗哗汹涌至极的落水尽是从魂体穿透而过。

 

随着他一起穿过瀑布的,还有无数裹挟着灼灼亡灵的莲花水灯。

 

佐助定神,注意到手中的罗盘突然闪了一下;那是“指鬼罗盘”,滴有他的血,吸收了鼬的肤发,能帮助他快速定位到哥哥的亡灵。

 

可惜现在,指针乱转未定。

 

佐助将其收在袍袖里,意识到脚下的木舟已经行驶到了尽头,船头靠在软踏踏的泥土上,船身轻微晃动了一阵便停止。

 

他只有六个时辰,意味着他必须在这段时间内找到哥哥的两半魂,否则就会因阳魂出窍过久阳寿耗竭而死。

 

前路尽是黑暗,仿佛没有尽头;流水戛然而止的岸边,赫然立着一块石碑,上面鲜红欲滴地写了“黄泉路”三个字,狰狞扭曲,触目惊心。

 

他小心地跳下船,脚踩在冥界湿润的土壤上,闻到了不属于人界的奇异气味:似是焚香,又似血腥味,还混着复杂的草木腥气,说不清道不明。越往里,气味就越浓厚,直熏得他头昏脑涨,恶心想吐。

 

莲花灯里的魂魄也一同上了岸,一上岸就逐渐形成了人形:男男女女,老老少少都有;有的神色淡然,像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死亡,有的却恸哭不止,恨不得再回世间走一遭;有的亡魂还戴着忍村的护额,残了胳膊或断了腿,甚至是胸口洞开着偌大的血窟窿,一瘸一拐,蹒跚着,踯躅着,轻飘飘地向前踱去。

 

佐助夹在这一群亡魂之间,硬着头皮往前走。他是阳魂之体,自然和阴魂有别,身上还带着人间的气息。但莫问施术前给了他一道符,只要他将这道符系在手腕上,就能暂时隐去这活人气味,至少表面看上去与阴魂无异。

 

凄凄魂流,楚楚哀悼,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魂魄身的缘故,每一声痛哭嗟叹他都听得清清楚楚,这更令他不由地加快了脚步,一直向前走,直到穿过逼仄的甬道,视野才豁然开朗起来:

 

屹立在他面前的,是一个巨大的红木鸟居,上方匾额墨黑遒劲地写着“鬼门关”;鬼门关后,冥界的一切就显得过分异彩纷呈,诡谲无比;但是现在,中间隔着一道厚厚的结界,只能透过这道结界窥见其后模糊的影像。

 

红木鸟居旁站着一个鬼卒,没有脸,肩上只有一个骷髅,双眼黑洞洞的,直勾勾地盯着新来的亡魂,手里的人骨肆意挥动着:

 

“你,这边。”

 

他用骨头指指排在佐助前面的那个年轻女子魂魄,歪了歪头骨打量了一番,两排露//骨的牙齿上下一碰,发出令人牙酸的摩齿声,然后用骨棒在对方严重破相的脸上来回翻看了一番,慢条斯理道:

 

“生前是雨隐村忍者,因为宗教信仰问题被迫害致死。”鬼卒边说边“啧”了一声,摇摇空荡荡的头颅,像是在说“可惜了”。

 

“暂且去‘安魂乡’吧。”他骨棒一锤身后的鸟居红柱,左侧的结界开了,里头瞬间异彩纷呈,流光四溢,随着年轻女子魂魄的飘入安然闭合。

 

“下一个!”

 

佐助走上前去。

 

那鬼卒见到他,怔愣了片刻,接着凑上前来,睁着见底的骷髅眼打量了好一会儿。

 

“......”

 

佐助将寻鬼罗盘藏好,双目凌厉地对上那俩窟窿。

 

那鬼卒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,同样用骨棒在他脸上指点了一阵,却越看越觉得奇怪:“坏了?死因呢,怎么没说明?小子,你怎么死的?”

 

“吞药。”

 

鬼卒刚才有些错愕的脸上又恢复了方才的淡定,上下颚一碰,“自尽的?你可真有意思。”他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少年,唇红齿白,眉眼俊秀,甚至比方才那年轻女忍者还要好看上几分,身上更是干干净净,没少胳膊断腿的,很符合服药自尽的说法,对此甚是满意,忍不住点头:

 

“看你这样子,也不像是作恶多端之人,你跟着他,也去‘安魂乡’吧。”

 

言毕,从结界内走出一个歪头鬼,明显是生前被人拧断脖子的,头和脖子之间只有薄薄的一层皮连着,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。

 

鬼卒低声朝歪头鬼嘱咐了几句,对方便心领神会,朝佐助一笑,“跟我来吧。”

 

“另一边是什么?”

 

佐助没动,只是盯着他,眉宇微拧。

 

“另一边?那是‘断魂狱’!”骷髅鬼卒冷笑道,“只有生前犯了重罪的魂魄才会被发配去那里,难不成你也想?”

 

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:“别可惜了这副好皮囊。”接着催促那歪头鬼,拿起骨棒又在柱子上敲了一下,“看好他,别跟丢了。”

 

左侧结界再次开启。

 

 

冥界的亡魂,看来初来乍到的暂时不会进入六道轮回,而是按照生前罪孽分成两拨;想必鼬的魂魄就是一半去了“安魂乡”,而另一半进了“断魂狱”。

 

此刻,展现在他眼前就是冥界的“天堂”,这里可不谓应有尽有:亭台楼阁,朱楼酒肆,街道商铺,远处还有数不尽的村落...洋洋洒洒、灯红酒绿的一片,蔚为壮观。

 

天空一片昏黄,像极了晨昏交替之时,虽不能和人界相比,但勉强算得上祥和。

 

“走啊。”身后的歪头鬼催促他,“刚来的,没见过世面吧?放心,只要你乖乖听话,自然是不会亏了你的。”

 

佐助瞪了他一眼,对方没看见,嬉皮笑脸地往姹紫嫣红之处大步走去,腰间的钱袋鼓鼓当当,每走一步都会发出清脆的银两声。

 

他没吭声,低头看了看罗盘,发现进入结界后,指针居然定住了,直指一个方向!

 

这说明,鼬的其中一半魂魄确实就在这“安魂乡”。

 

“你要带我去哪儿?”

 

他跟上去,面不改色,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,“什么好地方,需要鬼卒大人专门陪同我?”

 

歪头鬼一听有人称他为“大人”便乐了,哈喇子流出来:“当然是好...好地方。”他一激动便结巴起来,“不过,我...我暂时不能告诉你。”

 

“你还是说吧。”佐助道,已经窥见前方的黛瓦勾栏,有不少年轻女鬼魂站在门口,招揽客人,不由心下一沉,顿时怒火暗生,“反正我区区一个亡魂能逃到哪里去。”

 

“有道理。”歪头鬼点点头,伸手揽住他的肩膀,“反正你也逃不掉。那...那我就说了。”他凑上来,睁大血红的眼睛,一字一句道:“照例说,刚死的魂魄大多各有各的残缺,得在这里呆上十天半个月才能恢复过来。你四肢俱全,也没见残了哪里,还...还长得好看,像极了之前来的一个人。可惜那个亡魂身...身手厉害,我...我打不过他,害我赔了不少钱!所以,这次,你可别拆我的台。”

 

“‘像’?你说‘像’是什么意思?”

 

他一把揪住那歪头鬼的头发,直把那头揪得更歪了,血红的眼珠子简直要掉出来。

 

“那人现在在哪儿?还有,如果这里的魂魄都能恢复生前的样子,那你又是怎么回事?别耍花招,老实交代!”

 

“你!”对方被吓了一大跳,面目凄厉狰狞,“我这是‘戴罪魂’呐。生前犯有错但又罪不及去另一边的,都要在这里将功赎罪!”

 

“上一个问题!”

 

“我...我不知道!”那歪头鬼顿时鬼化,伸着舌头,张着指甲就要扑过来,被佐助一个反手扭在背后,见打不过便哀嚎起来:“你们...你们不会是兄弟吧?”那鬼惊呼,反应倒是快:“我一个小小鬼卒,就指着这点活儿挣点钱两戴罪立功,早日脱离苦海!”

 

“再多说一句废话,我就让你原地升天。”佐助不想再和他浪费时间,“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。”

 

“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!”那鬼还在继续哭,明眼鬼一看就知道是装的,“一般魂魄来这里,身体完好且美貌的都会被挑出来带去勾栏里,男男女女都有;要...要是不成,就各回各家,各找各妈,唉...”

 

“你是说他...回家了?”佐助顿了顿,心中顿时百感交集:“那我要怎样才能找到家?”

 

“那就看你和故乡的缘分了。”歪头鬼吸了吸鼻子,血红的眼睛缩了回去,指了指那灯火葳蕤地,“寻常魂魄,一般都是能感应到‘家’的;如果实在是找不到,那就只能当个孤魂野鬼,四处游荡,死无安身之处...”

 

“......”

 

“如果从这儿去‘断魂狱’,要怎么走?”

 

既然要问,就趁机一次性问个清楚,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,寻魂不齐落得一场空。

 

“‘断魂狱’?”对方不解,反问道:“你一个好端端的魂,去那里做什么?凡是去了那里的魂魄,都被定为‘重罪魂’,互相残杀,不受冥界戒律制约,生死受罪,直到偿还尽罪孽才得以脱身,有的甚至永远都等不到轮回的那一天。你要去,就必须打破这里的结界。我没试过,这我可帮不了你。”

 

“结界在哪?”

 

“据说每个村子或者大街区的边界都设有结界。”歪头鬼顿了顿,觉得这新魂不寻常,眼珠子一转,道,“剩下的,你得自己去找。”

 

“最好是这样。”

 

佐助深吸了一口气,虽然魂身不需要呼吸,但习惯仍在,一时难以改变。他朝灯火尽头处望了一眼,觉得怎么都望不到头,不免有些绝望;扭头,那歪头鬼凄凄惨惨地刚要张嘴叫附近路过的鬼卒,两眼一翻就被打晕过去。

 

几个巡逻的鬼卒明显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,在不远处窃窃私语,挥动着手中的武器正欲朝这边走来。他此行的目的来寻哥哥的魂魄,虽然阳魂保留了阳间的忍术,但是随意大打出手势必会太过引人注目,引起不必要的麻烦,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要低调行事。

 

正巧这时,有一个走路不稳的魂魄撞在他身上,佐助便借着对方的掩挡,趁机混入其他魂流之中。

 

 

 

转眼间,他已经来到了热闹沸腾的“第四街”。这里的街道喜欢以“四”、“十三”此类与死亡相关的数字命名,还有类似“盆舞街”、“逢魔街”之类与鬼有关的称呼,纵横交错,数量相当多。

 

佐助沿着街道快步走,东拐西藏地早已把那几个鬼卒甩在了身后。街道两侧都是商铺,交易的货品有的和阳间一样,还有的就相当阴间,像人骨梳子、腿骨琵琶,等等。东边巷子有满身血迹面目呆滞的新魂蹒跚着在寻失散的亲人,西边楼宇有端着烟杆儿媚眼如丝的女魂从朱漆的雕栏窗子探出头来,莞尔一笑,眉目如画:

 

“小客官,鬼生苦短,切记及时行乐啊。”

 

他走至一间卖面具的摊位,摊主是一个中年男性,店内挂满了牛头马面的装饰,兴许生前是个屠夫,迎上来问他喜欢什么颜色什么材质,这儿应有尽有。佐助略过一堆材料与“人”相关的面具,挑了一个最普通的黑色半脸鬼面,戴上,然后扔下方才从那歪头鬼口袋里搜刮的钱两,又匆匆汇入魂流。

 

街边,某处朱红的酒肆阁楼里不知何时响起了琴声,铿锵悠扬,声声入耳。

 

佐助认得这曲子:小时候,鼬经常带他去密林里学习忍术,闲暇之余便会随手摘下一片树叶,替他吹奏解闷,所以曲声一起他的记忆就被唤醒。

 

他不愿继续听下去,因而加快了脚步。

 

“一向年光有限身,等闲别离易销魂...”

 

都是前尘往事了。

 

朝着指鬼罗盘所指的方向跑,不一会儿就跑出了那条街。这时指针倏地变换了方向,未让他继续跑入街肆深处,而是转而沿着小道,一路跑出这鬼声沸扬鼎盛之地,朝着更远处的村落跑去。

 

这里似乎没有日月盈仄,亦无辰宿列张;至少在这“安魂乡”,有的只是一成不变的黄昏天;禁不住想到:当时鼬的亡魂独自来到这里,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。

 

他确实有种预感:宇智波族寨就在这附近,这一点歪头鬼没有撒谎;是故乡在召唤离乡的亡魂,劝他们快快归来,不要在外再受流离之苦。一路上撞见太多魂魄:有的孑然一身,形单影只;有的成双成对,甚至有不少男儿身的拥在一起,脸上尽是满足和温柔,遂想起临行前莫问告诉过他:冥界极乐之地无太多禁忌,生老病死皆不存在,同性亦可相爱生子。

 

偌大的冥界,跟着指引走了不知多久,一路穿过了好几个村落,走到精疲力竭,途中认错了无数角度相似的魂,最后终于看到了熟悉的道路:那条他儿时走过无数次,每一次都失魂落魄,一心想着复仇的路。

 

佐助不由地睁大双眼,下意识停下来,一时难以相信真的被他给寻见了。

 

他走上前去,脚一踏上那条三尺宽的石板路,手中的指鬼罗盘突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,仿佛暗示此处便是,绝对错不了。

 

冥界的宇智波族寨。

 

大门口的枯树,已然抽出了新芽;正门上方印着宇智波族徽的蓝色暖帘一尘不染,两处的围墙也没有因荒废剥落,更没有什么封禁的门条。

 

一切都与他后来印象里的不一样,却又和他幼时记忆中的如出一辙。

 

昏黄的光线下,面具下未被遮住的嘴唇微微颤抖,又下意识咬住;如果此时仍旧是肉身,只怕会轻易咬出血来。

 

族寨大门紧闭着,附近没有魂魄走动;若族人死后都在此聚集,想必应该都待在族寨内。他是新魂,如果被八年前就死的族人发现,到时候肯定又会引起骚乱。

 

他身手敏捷地掠上房檐,脚踩瓦片,将指鬼罗盘揣在怀里,从屋脊背后向下窥去,确认下方没人后,才纵身跃下。

 

一落地,便头也不回地朝家的方向奔去。

 

从大门到家中间要穿过好几个街区,佐助一路狂奔,避开那些三三俩俩在街上游荡的魂魄;那些亡魂他都认识,都是死于屠族当晚的族人,身着统一的族服,背后红白的宇智波族徽清晰可见。

 

就这样,他一路跑过三四个街区,察觉主街道有人,便停下来,背靠在街角墙后,等着机会避开他们。

 

“什么人?”

 

一只手拍上他的肩,还没来得及做下一步动作,天旋地转之间,佐助一个反手擒拿便将对方稳稳按在墙上。

 

“你...你是...”

 

对方虽然看不到他的脸,但是根据轮廓身型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想。

 

“别出声。”

 

佐助蹙眉,发现是个年轻女子。她侧过脸的时候他便认出了她:是他哥哥的发小,单名“泉”,他记得小时候见过她,对方从小就暗恋鼬。

 

“鼬呢。”

 

对方摇摇头,双眼满是震惊,“...你是...”

 

话音未落,后颈便不轻不重地挨了一下,就地晕了过去。

 

佐助扶着她,将她慢慢地靠倒在墙边。

 

这时忽然刮起了一阵风,吹得他眼睛干涩,数息之间,主街上那几个人似乎是听闻到了这边的动静,正朝这个方向走来。佐助认出来了,这几人,便正是当日公然上门挑衅哥哥的那几个青年,眉宇,神态,绝对错不了,不由地捏紧了拳头。

 

那几个人步履“哒哒哒”地走近,撩起袖子,正打算看看到底怎么回事,不料什么都没发现,连个鬼影子都没有。

 

街的另一边,泉已经被转移至一个更为安全的地方。佐助放下她,为了避免打草惊蛇,决定绕过主街,从侧街过去,这是去家里唯二的两条路。

 

他继续沿街道走,不得不比方才多长几个心眼。虽然这里没有鬼卒把守,但是族人却并不更安全;当年正是因为激进派分子执意要推翻木叶高层,为宇智波一族鸣不平,才会导致后面的一系列极端后果。一幕幕,一晃晃,此刻又像浪潮一样一阵阵翻涌上心头。

 

正为此恍神,却忽的听到背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。

 

“佐助?”

 

他认得那声音,因而更加震惊。

 

身体僵硬着,转过身,看到街边铺子的老婆婆正吃惊地望着他,仿佛真的见鬼一般:“是佐助吗?你怎么也...”

 

苍老的面容比他印象中的更为苍老,皱纹爬满了眼角,声音颤颤巍巍:“真是作孽啊...”

 

对方穿着褐色的宽大衣裙,快步走过来,伸手欲摸摸他的脸,佐助却不禁后退了一步。

 

“都这么大了,有十五六岁了吧?”她慢慢回忆着,言语间满是恍惚,确实是隔世了:

 

“当年啊,你才这么点大。”她用手比了比自己的胸口,“大约这么高,才刚上忍者学校呢。我记得一清二楚,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。”

 

佐助抿起嘴,未说一字,对方见他颇为拘谨木讷,还以为是多年未见生疏的缘故,于是转身回铺子,让自家老头从蒸屉里拿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,小心地放进油纸袋中,折叠封好口,又匆匆地走过来,将纸袋塞进他手里。

 

佐助并不愿接下,对方便强行塞进他怀里。这么一推一拒的,袋子“啪”的一声掉在地上。封口松了,包子“咕噜噜”地滚了出来。

 

“......”

 

“唉,你这孩子。”

 

老婆婆叹了口气,低头弯腰去捡包子,拍了拍上面的灰尘,又吹了一遍。

 

“你要是真不打算要,我也不勉强你。”她近距离打量了他一番,仿佛是看到,数年未见,这孩子越长越俊秀,眉眼就和他哥当年如出一辙,不由地感到一阵欣慰;转念却想到居然也这么年纪轻轻就死了,又难免悲从中来,惋惜不已。

 

“你遭遇了什么,孩子?”

 

她喃喃道,更像是在自言自语:“没有受苦吧?”

 

“......”

 

终是再也难以承受,伸手夺过她手里的油纸袋,一言不发,扭头就跑。跑动中,纸袋被揉得皱巴巴的,怀里的指鬼罗盘忽然闪了闪,这一次是数字“肆”的刻度。

 

这一定是时间指示,意味着他还剩下四个时辰。

 

刚才浪费在路上的时间太多,一心焦,便更是加快步伐,跑到了他最熟悉的那条长街,远远地就望见家门口放置的那把红油纸伞,还有那盆四季不变的冬青树。

 

门口没有多余的树叶,一定是有人经常打扫。佐助怔愣了一会儿,仿佛是眼前的景象有些刺眼;这么多年,他一直绝望地期盼某天回家之时,能重新看见家人的身影,现在真的要见到了,竟开始胆怯心悸,手脚发软。

 

他走上前去,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当,走至家门口,手按上那障子门,又缩了回来。

 

他害怕,怕一进门就遇上父母和哥哥,到时候自己会不会就此失态,这些年所有的坚持和倔强都瞬间粉碎。

 

思索再三,还是决定从后院进去。于是他再次跳上屋檐,一路绕到宅邸的庭院,踩着瓦片,俯身躲在屋脊之后,以庭院里的一棵大树作为掩护,谨慎地透过茂盛的枝叶朝院子里窥去。

 

院中山茶花已开,嫣红娇艳;樱花也开得正盛,似乎早已忘记了四季轮回,时有落花飘落进池塘里,被探出头的鱼吐了个气泡推得更远。

 

只见父亲身着朴素的便服,在树下练习忍术,想必是幻术之类的,双手结印摆于胸前,唯见风吹枝头樱花簌簌,吹落满地芳菲。

 

花瓣纷飞,迷离了眼。

 

两人就这样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,静静地相处了片刻。佐助闭上眼睛,脑子昏昏沉沉,等再次睁眼时,油纸袋上已经糊了一片。

 

他抬袖擦了擦脸。这时,廊檐下的障子门开了,母亲跪坐在木廊边上,探出身来,眉目清慈,笑靥如春水。

 

这一幕,恍恍惚仿佛真的是在他儿时的梦里。哪怕梦见千次万次,午夜梦回之时,思念到难以自持,也不及现在带给他的冲击强烈。

 

腿脚欲动,却麻木得根本没法动弹。只听见母亲声音柔和地说:

 

“吃饭了。”她顿了顿,似乎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儿,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,才又继续道:“鼬和止水都等着呢。”

 

“啊嗯。”

 

富岳终于睁开眼,整了整衣服,做了个叹气的动作,转身跟着妻子进屋去。

 

佐助从方才背过身的姿势解脱出来,重新趴回屋脊,缓了片刻,接着跃到大树上,又从树上跳下,落在院子里的草地上。

 

他走过院子里的青石板路,走上缘侧木廊,走到障子门前,伸手扶上门沿,缓缓拉开,踏进屋去。

 

父母已不在客房,能听到厨房和客厅里传来淡淡的笑声和交谈声。佐助循声走着,越走越觉得恍惚,仿佛这是一场梦,一切都显得如此不真实;他走至客厅门口,看见父亲正坐在桌子旁,母亲从厨房里端出一道道菜,都是以前她经常做的,锅里还热气腾腾地炖着菜肴。客厅连通着另一个卧室,过了没多久,卧室的门“唰啦”一声开了,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形高大,容貌英俊的男人。他怀抱着一个婴儿,才几个月大,面带微笑地走到桌子前,屈腿坐下,喊了声“父亲”,接着低头逗弄怀里的孩子。

 

那是......宇智波止水?

 

“嗳。”止水柔和地握住怀中正欲抓自己的小手,轻轻地凑上去放在嘴边,“知道了,小团子饿了,再等一会儿,乖。”

 

富岳问:“鼬呢,还没出来吗?”

 

止水道:“他身体不适,过一会儿就出来。”

 

富岳便没有继续追问。

 

佐助已经完全看呆了,脑子一片混沌,转念又提醒自己:这是在冥界,规矩不比阳间,凡事要往开了想,从而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。只见母亲从厨房里拿出一个奶瓶,笑着递给止水,止水试了温度,便小心地喂给孩子吃。

 

佐助见那孩子长相清秀,一双眼睛与自己生得极为相似,鼻梁挺翘,头发微微带卷,模样甚是可爱,内心虽然依旧震惊,但已经隐隐有了答案。

 

宇智波止水死了八年有余,容貌身形却并非跳崖时的模样,而是二十出头;当初正是因为他的死,鼬才开了万花筒,并彻底与族内反目;虽然他并非宇智波灭族的根本原因,但一定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 

就像后知后觉触电那般,一切前因后果都顺利联系起来。

 

是时,侧卧的木门再一次移开,止水抬起头,见到来人便抽出一只手,两人顾及父母在场,便只是轻轻贴了一下,显得尤其克制,随即同样在他身边坐下。

 

婴孩见到对方眼睛突然亮了起来,也不喝奶了,“咿咿呀呀”地伸出小手要抱他,止水便顺势将孩子托了过去。

 

在佐助印象里,只有很小的时候才见到过那样的神情:如冰泉始解,桃风十里;不沾一丝血腥,忧愁尚未爬上眉梢...

 

原来,这就是“安魂乡”:废除禁忌,安逝者的魂,了其生前夙愿。

 

母亲把最后一锅菜从厨房里端出来,弯起眉眼温柔地逗了逗孩子,只听父亲突然开口道:“你最近可不能再出门了。外面风头紧,一群人在那张牙舞爪,像是听到了什么风声。”

 

被问到的人沉吟片刻,才缓缓开口,语气颇为内疚:“还是给你们添麻烦了。”

 

怀里的孩子吃饱了,开始打瞌睡,他便轻轻摇了几下,压低声音:“他们想必仍不知道我的魂魄已经回家了,如果知道,定会带人过来大闹一场。我本就是罪魂,到时候由我出面解决,请你们一定不要为我出头,免得受到牵连。”

 

窗外昏暗的光线从窗格里透进来,在地板上切割成一条条的长格,像极了人间的景象;有一会儿,佐助竟忘记了自己是在冥界,眼前的都是已故之人。

 

“现在我们一家都坐在这里,你就不要再勉强了。”富岳的语气十分不悦:“你屠族的前因后果我们都一清二楚,如今你已身死赎罪,那些人揪着你不放虽有他们的道理,但并不是你由着他们胡来的理由。”

 

“父亲...”

 

富岳摇摇头,“到此为止吧,鼬。恩仇断前世,如今你还是我的儿子。我和你母亲从来没有责怪过你,当初是我们没有保护好你,才害得你辗转辛苦了一辈子。我死前就说过:死者死则死矣,留下的生者才是承受最多的。这些年你一个人一定过得很辛苦,恩恩怨怨,就到此为止吧。”

 

气氛一时有些僵硬。

 

“是我一意孤行了。”鼬没有继续说下去,也许是已经身死的缘故,性子变得柔和很多。他简单吃了一些,抱起怀里已安然入睡的孩子,起身朝卧室走去。

 

止水向父母示意,便也跟了上去。

 

富岳朝着美琴叹了口气,亡魂根本就不存在气息,但叹气的心情却是真实的;美琴没有说话,只是淡淡地笑着,目光却随着离席的二人落在木门上,移不开。

 

佐助顿了顿,他想趁现在走入客厅,就这样出现在父母面前,双脚却不听使唤地往后退了一步,仿佛在怯惧什么。

 

“什么人?”

 

走廊的木地板明显“吱嘎”了一声,富岳闻声起身,快速冲了出去,走到走廊却发现空荡荡的,只是幻觉。佐助小心地退到客房,刚想移门出院子,才移开一道缝,就瞥见院子里另一侧的廊上站着两人,是鼬和止水,他们从侧卧的门出来了。

 

二人都已是青年的身形,傲骨挺拔,犹如修竹,站在一起,止水比鼬还高上半个头;这一幕令佐助不由地想起他们年少在一起切磋忍术、谈天论地时的情形,却从未料到,再次见到他们同行是在这阴曹地府。

 

还有...孩子?照理说,即便冥界打破了人间的戒律,也没有办法凭空制造出一个婴儿魂魄来才对。

 

究竟是怎么一回事。

 

“连你也打算劝我吗?”鼬的声音响起,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,似乎只是日常询问,“你我八年未见,总觉得错过了许多。当年,你确实是最了解我的...”

 

“先别说话。”

 

止水按住他的肩,将他转过来朝向自己,低下头,让他们额头相抵。鼬也没动,只是垂下眼,睫毛簌簌,听见对方一字一句郑重道:

 

“我只想好好看看你。”

 

风从枝头拂过,树叶随之婆娑。物是人非,时间静止,人间地府也不过如此。

 

佐助一时看晃了眼,心中百味杂陈,不知作何感想。他看见哥哥和止水靠在一起,恍恍惚好像又回到了儿时,差点儿忘了此行的目的是要寻回鼬的两半魂,助他安然渡劫轮回转世。可是他如今又有些不忍,觉得这也许才是鼬真正想要的。

 

生死枯等。

 

止水在地下默默等候了好多年,满怀希望鼬安然活到阳寿尽时,又恨不得能早日与他相见。他就这样在地下煎熬地等了八年,深知自己当年绝望之下跳崖,把一族生死的重担全部交给年仅十三岁的鼬是多么不负责任的做法。悔恨的,心疼的,难以言说的...但鼬一定都感觉到了。他们之间,从来都不需要太多解释。

 

正在这时,身后走廊里响起脚步声,佐助反应过来,一个侧身躲到墙后,然后一步一步轻轻地挪进身后的书房,听到门外母亲的声音:“奇怪,是我眼花了吗?然后自顾自道:“幸好不是那孩子。听鼬说,他还活得好好的。”

 

指骨捏得发白,嘴唇在障子门后止不住地颤抖。明明日思夜想地等了这么多年,睡梦中常常因为见到父母而惊醒无数次,如今却止步于这薄薄的木门。

 

“母亲?”止水和鼬从屋外进来,觉着屋内动静有些不寻常,“怎么了?”

 

“没什么。”美琴盯着书房的木门,没有上前动手移开,只是咬着嘴唇,难以平复地问道:“你确定,佐助他还好好的吗?”

 

鼬怔愣了一下,伸手,按上障子门的木框。

 

他没动,张了张嘴,开口叫了声:“佐助。”

 

没有回音。

 

“佐助,是你吗?”

 

鼬看见门后有个身影,听到声音后缓缓站起身来。

 

这时,富岳也循声从客厅赶来。

 

几秒后,门开了。一双脚从房间内慢慢走出来,犹如踩踏在棉花之上,步履轻柔。

 

“佐...”止水也惊呆了。

 

美琴“啊”了一声,立刻捂住嘴,害怕下一秒就要失态叫出来。

 

“佐助?是你...你怎么在这儿?”富岳惊愕之余暴怒,身体重重颤了一下,犹如瞬间心梗,“连你也死了吗?”声音既苍老又悲伤,整个人摇摇欲坠,被美琴一把扶住。

 

唯独鼬大步走上去,二话不说,俯身紧紧将百口莫辩的人搂在怀里,脸贴着他满是泪痕的面颊,闭上眼,一时竟舍不得松手。油纸袋“啪”的掉在地上,两个已经凉透的包子滚出来。

 

佐助任由哥哥抱着,脸埋在他的肩前,一动不动,整个人都像死了一般。过了好一会儿,意识才慢慢活过来。

 

鼬的手指在他的面具下轻轻摩挲,向上一推,将那个狰狞的鬼面摘下来,认真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脸,确认后才松了一口气:

 

“这是他的阳魂。他还活着。”

 

富岳按着胸口,眉宇终于稍稍舒展了些。美琴扑上来,抱住自己的孩子,左看右看,泪水直流,嘴里止不住念着,“都长这么大了...让母亲好好看看。”

 

骨肉分离,想到痛彻心扉,念至肝肠寸断。八个冬春转瞬而逝,当年的天真稚子已经长成了饱经沧桑的俊朗少年,而眉宇间的哀愁是抹不去,擦不掉的。

 

腿一曲,“噗通”一声跪下,在父母面前重重地磕了个头,美琴颤抖着顺着他的动作跪下身,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,哭到哽咽,忍不住念着:“你别这样,孩子。”

 

“母亲...”

 

佐助把头埋在母亲怀里,咬着牙,双手用力抓着她的衣服,仿佛用尽了毕生力气。

 

富岳也在一旁红了眼眶。他心心念念,最放心不下的小儿子,居然以这种方式回到了他身边,一时被冲击到说不话来。

 

鼬别过头去,双目紧闭,等了良久,才开口道:“母亲,佐助冒这么大风险阳魂下地府,一定有话要说。”他边说边看了眼止水,对方心领神会地点点头。

 

听见哥哥的声音,红肿着眼睛的人才讷讷抬起头来,两人就这样对视着,神情复杂至极,却又温柔至极。佐助任由母亲挨着自己哭泣,收拾好情绪,才勉强镇定道:“我是来找鼬的。”

 

所有人都看向鼬,气氛一时诡谲。富岳注意到鼬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,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儿,“到底是什么事,让你跑到这里来?”

 

佐助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——其他人都被蒙在鼓里。但鼬已经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,眼神柔和,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:“跟我来。”

 

“佐助!鼬!”

 

止水拦住正欲追上去的富岳和美琴,望着障子门外,微微眯起了眼。

 

两人一前一后走着,前面走着的人什么都没说。半晌,后边的人终于先忍不住了:“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?”他努力保持着冷静,悲伤的语气却再一次出卖了他:“头七回魂,你口口声声说,只要我原谅你,你便也会原谅你自己。”

 

鼬停下来。

 

两人一路沿着小路走,已经逐渐走离了寨子,走到了魂魄稀少之地。

 

“我记得,这里本该是一片密林的。”鼬细细回忆着,抬头望向这昏黄的天际,眼中映上了一层柔光,说罢转过身看向佐助,对方也正望着他,咬着牙,喃喃道:“...我想你了。”

 

鼬明显怔愣了一下,随即淡淡笑了,眼神却是挥不去的哀恸,伸出手,佐助以为又要被戳额头,本能地后缩了一下,却没料到脸上被轻柔地抚过:“我已经是死人,就不说原不原谅的话了。”鼬无奈地说,一举一动尽是宠溺,就像他们儿时独处时那般。

 

“你的魂魄是怎么回事?”佐助急忙问:“是你自愿将魂魄裂成两半的吗?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

 

起风了,将二人的额发吹起,鼬凑上前,轻轻抵住弟弟的额头,鼻尖碰着鼻尖,“我自知生前愧对你,也愧对整个宇智波族。可倘若再让我选择一次,同样的局势下,我可能还是会被迫做出同样的选择,你依旧会恨我入骨。死后,我意识到自己能力有限,也许早将一切告知与你会更好。但现在都太迟了。你我都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。”

 

鼬说完顿了顿,余光留意到对方衣襟里的罗盘,“你回去吧。”以他对弟弟的了解,知道对方得知真相后定会为了替自己报仇而不惜将自身逼上绝路;他们是这世间唯一的兄弟,哪怕死亡也不能阻止他们为对方考虑,“我的罪孽没有赎完,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哥哥,就倍加爱惜自己的性命,这是我对你唯一的心愿。”

 

佐助登时红了眼,鼬将他拥在怀里,用力之大,搞得两人都有些难受。佐助伸手揽住哥哥的背,仿佛那是他一辈子的支柱,可是事到如今,他也想成为对方坚实的依靠,成为他黑暗一生中的一盏灯。

 

“那孩子。”他突然岔开话题,“是你的?”

 

“是。”鼬点点头,没有隐瞒的意思,“确切说,是我和止水的孩子,叫‘小团子’。但他并非真正的魂魄,只是亡魂的意识产物。”他顿了顿,“这让你觉得不适吗?”

 

“...没有。”佐助如实回答,只要哥哥高兴,他根本就不觉得有什么问题。面具男说得没错:他并不完全了解他,在他颠沛流离的一生中,也许偶尔会想要一个地方停泊他孤独的身心,倒是了了生前的一个遗憾。

 

鼬垂下眼眸,嘴角淡淡牵起,道:“我就知道你会理解的。”

 

佐助抬起手,微微颤抖,在对方背后摆出了结印的手势。

 

鼬睁开眼,仅仅两秒的时间,将弟弟从怀里用力推出去。佐助在毫无防备之下瞬间被推出去数米远,后背猛地撞在一面爬满裂纹的石墙上。

 

“......”

 

与此同时,数道银光如影在眼前晃过,只闻见几声惨叫,几支锋利的苦无整齐划一地扎在地上,刃上滴着鲜血。

 

“鼬...”

 

佐助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,伸手按住胸口,感觉五脏六腑像被揉碎了一般,后知后觉一阵剧痛。

 

“鼬!”

 

五六个人穿着宇智波族服,手提长刀,捂着伤口;其中二人的刀已折断,断口整齐,而断片正被他们恨得咬牙切齿的人踩在脚下。

 

“你果然在这儿。”领头的那个刀疤男恶狠狠地说。

 

佐助认出来了:其中三人就是当日上门挑衅诬陷鼬谋杀了止水的闹事者。那件事发生后不久,鼬就奉木叶之命屠了全族,这些族人势必恨他入骨,恨不得剥了他的皮,抽他的筋,嚼烂他的骨血一起吞下去。

 

“早就听说你出现在这附近,没想到你真的还有脸回来!”

 

“对!你当初竟敢为了木叶那群狗贼背叛我们,信不信我们现在就扒了你的皮,做成地毯铺在族寨门口,千人唾,万人踩!我们绝不会姑息宇智波一族的叛徒!”

 

“以死谢罪!”

 

“对,现在就杀了他,绝对不能轻易放过他!”

 

鼬将苦无横在胸前,见那几个人一字排开,慢慢围成一个半圈,气焰嚣张,却只是沉着脸,一言不发。

 

“原来你亲爱的弟弟也在啊。”那个领头愈发咄咄逼人,猩红的写轮眼瞥了眼身后的佐助,脸上刀疤牵动,冷笑道,“我以为他还好好活着呢。那正好,就让他作证人,好好看看他敬仰的兄长是怎么被处以极刑的!”

 

佐助刚想说,“就凭你们几个也想动手?”话还未出,鼬已经先一步挡在他面前,“佐助,跟在我身后。”他侧过脸,纤长的睫毛微微扇动,“听话。”

 

“......”

 

“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?”

 

“我承认我有罪。”说话的人向来自带气场,除非他自身自愿认错,否则绝对没有别人可以硬逼他。但即便如此,话出寥寥几语,还是令几个听众不由地咯噔了一下。

 

鼬抬起头来,漆黑的眼中光影幽动,深不见底,“我有罪,但不是因为选择保全木叶而获罪,也并非由于杀死你们这几个激进派、教唆者而感到愧疚。”他顿了顿,似乎是回想起了当年的一幕幕,有几秒的失神:“...我有罪,是因为当年的事牵连了众多本不该死的人,他们都是因为我的决定才葬送了性命。”

 

手刃同胞的人,怎么配得到善终。

 

但那些人明显不买他的账,愈发暴怒:“注意你的言辞!什么叫做‘激进派’和‘教唆者’,你身为宇智波的人,却不站在宇智波族一边,依我看,要不是你的背叛,我们早就将木叶一锅端了,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!”

 

恩怨是非,最是难断。

 

佐助果断听不下去了,指尖银光闪闪,就在那瞬间,一个人先按捺不住拿刀砍了过来,只听“咣当”一声,削铁如泥的刀刃被利落截断,那人已经应声倒在地上哀嚎。

 

“拿下他们!”

 

剩下的几个人冲上来,将两人团团围住。佐助气得咬牙切齿,同时觉得奇怪:哥哥明明是幻术天才,结印于无形,为什么非得费力亲自动手?

 

“咻”的一声,鼬侧身,一道银光贴着他的耳朵擦过,只见他眼下一凛,左手稍一用力,听见清脆的“咔嚓”,捏折了一人的手腕,又一脚踹飞从侧翼偷袭的人。

 

“火遁,凤仙火之术!”

 

领头的紧随其上,迅速在空中结了个印,顷刻间数发火流弹在空中炸裂开来,火星溅落在地上,熊熊烈火立刻燃起,颇有燎原之势。看样子,鼬明显是在放水,而那群人是要动真格的弄死他,至少也打算将他活捉回去。鼬或许能忍,但佐助忍不了。他已经不是个孩子了,岂能忍受永远让哥哥护在自己前面?正巧这时,有个脸上带疤的趁着厚厚的烟尘和未尽的火流朝他扑过来,就在须臾之间,万花筒顿开,惊天动地的巨响,硝烟中悍然出现一个紫色的庞然巨物!

 

“...佐助!”

 

鼬的身影在巨大的须佐能乎前显得尤为渺小,他的目光在弟弟脸上划过,既饱含担忧又难掩欣喜。佐助跪在偌大的须佐之下,手执长剑,缓缓起身,虽然术法未完善,暂时没法召唤出完全体,但光是开启万花筒这一点就已经足够震撼,震慑得那几个闹事者不由地倒退了几步。

 

“剩下的就交给我吧。”

 

“你长大了,佐助。”鼬无奈中透着欣慰,声音穿过烟雾而来。

 

“嗯。”佐助答道,语气不无自豪和愧疚,“我...也一直想成为哥哥你的依靠。”

 

话音刚落,辟天裂地的一拳已经挥落,在那群明显已经害怕的人中间劈裂,如同毁天灭地一般。霎时间,仿佛整个冥界都跟着震动起来,只见方才落拳的地方突然开始皲裂,犹如冰川断裂,像游蛇一样朝两边火速蹿去。

 

...是结界!

 

须佐的力道惊人,因而巨力触发了冥界格挡着安魂乡和断魂狱的结界!地狱般的凄冷幽光从脚下的裂缝中照射而出,连带这一片区域内登时狂风大作,天色骤变,地下更是传来浩浩荡荡的鬼魅一般的冷笑和惨叫声。

 

“...佐助!”鼬反应超于常人,已经在须佐半身陷入裂缝前飞身上前,右手指尖碰到了弟弟的手,恰在此时,身后飞来的一支苦无扎在他的右肩上。鼬一把抓住了佐助,两人堪堪垂吊在裂缝边缘。

 

血顺着肩膀流下来,滴落在二人紧紧交握的手上,鼬是阴魂,而阴魂一旦入了非自己所属的领域就会受到万箭穿心般的酷刑。不一会儿,他就手腕剧烈颤搐,直冒冷汗,显然快要抓不住对方。

 

佐助咬着牙,从牙缝中挤出一丝笑,眼神无奈又坚定:“...等我。”

 

鼬心下一沉,只听见“轰隆”一声,仿佛是心底传来的巨响,倏然间,眼前一黑,万物沉沉落幕,归于寂静。

 

 

——上卷完——



未完待续..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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